“钢铁行业是朝阳产业,金融行业及环保行业对钢铁行业投资和对钢铁行业的支持就是对整个经济的支持,未来一定会有很好的预期。”在8月5日举办的2023钢铁行业绿色技术、绿色项目、绿色金融供需对接服务活动上,中国钢铁工业协会首席分析师,冶金工业经济发展研究中心党委书记、主任李拥军开宗明义地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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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题为《困局与破局:钢铁行业高质量发展中的问题及解决方案》的主旨演讲中,以详实的数据深入分析了主要工业化发达国家的钢铁需求量都没有出现单边衰减迹象,以及钢铁行业高质量发展面临的挑战、基本导向及路径问题。

“中国粗钢表观消费量不会出现单边下跌”

“主要工业化发达国家的钢铁需求量都没有出现单边衰减迹象。”李拥军通过对比中外钢铁产业发展周期得出这一结论。

一直以来,国内外关于美国钢铁工业的传统认识是:美国钢产量于1973年达到历史峰值1.37亿吨,目前为9000万吨左右,美国钢铁工业经历了需求不足、过剩、调整、转向3个阶段。

对此,李拥军指出,产业生命周期理论以产品生命周期理论为基础,产品生命周期理论里对衰退期判断主要依据需求量的增减。“只有当这个产品需求量持续下降的时候,这个产品以及相关产业才会面临着衰退。”他说。

他进一步分析道,如果美国的钢铁市场是一个封闭市场,没有进出口,那么,用美国粗钢产量来判断美国的粗钢消费水准,进而判断美国钢铁工业处于衰退周期就是对的。反之,则一定要依据美国粗钢消费量来判定。“在1999年、2000年的时候,美国粗钢表观消费量又出现了新的上升,即上世纪70年中后期至2000年美国粗钢消费量呈现U字型走势,并非像美国粗钢产量一样呈现单边振荡下行的态势。”他说。

他同时强调,粗钢只是钢铁生产过程中一个中间产品,粗钢成材率已从1976年的76%提高到了96%。为更好评估某个国家或区域的钢铁消费情况,世界钢铁协会推出了成品钢材表观消费量指标。“2000年,美国成品钢材消费量创造了历史峰值,完全高于1973年,这意味着虽然美国本土钢材供应能力甚至竞争力不足,但本土钢铁市场消费量却创造了历史峰值。”他据此指出,“上世纪70年代-80年代,国际上关于美国钢铁消费走势的判断,特别是关于美国钢铁产业‘夕阳论’的判断都有失严谨的逻辑性。”

同样,日本粗钢消费峰值出现在1991年,日本粗钢产量峰值出现在2007年,达到了1.2亿吨的水平。

那么,如何判断一个国家钢铁未来消费总量的问题?依据人均年度钢铁消费量指标进行粗略判断,不失为一个简捷办法。李拥军列举道,德国作为制造业立国的国家,人均500千克的粗钢年消费量保持了近50年,直到目前还保持在500千克左右;美国虽已振荡下行至300千克~400千克之间,但是历史上人均500千克粗钢年度消费量也保持了约40年;日本是一个制造立国、出口立国的国家,人均粗钢年消费量在650千克的水准线保持了约40多年。

“中国是制造大国,人均500千克以上的粗钢年消费量水准才持续了十年。未来我国人均粗钢年消费量大概率在500千克~700千克之间波动,并保持较长周期。”李拥军指出,“所以,未来中国粗钢表观消费量大概率是在8亿吨上下波动,而不会出现单边持续下跌的态势。”

钢铁高质量发展亟须突破低盈利瓶颈等3方面挑战

李拥军指出,当前,钢铁行业高质量发展主要面临着三方面挑战。

一是提升非产量增加值增速的挑战。李拥军表示,通过研究对比相关数据可以发现,钢材产量增速与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增加值增速高度正相关。“增产虽然可以拉动钢铁行业增加值增长,并促进工业GDP增长,但在供给强于需求的背景下,增产却不等于钢铁企业增效。”他分析道。

李拥军指出,从GDP增长的角度来看,在钢铁需求稳定的背景下,为实现钢铁产业增加值增速的提升,钢铁行业唯有坚持高质量发展,就是提高钢铁产业非产量因素下的增加值增速。“影响工业增加值增速的基本因素有3个,一是工业品产量增速;二是工业品结构升级幅度;三是工业效率的提升幅度。”李拥军指出,只有提升后两者,提升非产量增加值增速,才能为工业GDP增长真正贡献钢铁力量。

在现有国民经济统计中,月度工业增加值增速的计算依据工业增加值率。新产业和高端制造业往往有着较高的工业增加值率。工业增加值率越高,说明企业产品加工深度、技术含量附加值越高,物耗比重、占用资源越小,盈利能力越强,投入产出效果越好。

“1994年—2009年,我国工业增加值率在26%~30%之间波动,美国43%,英国和日本35%,印度只有20%。从工业增加值率角度看,我国钢铁工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们的工业增加值率必须要达到英国和日本的35%左右水平。”李拥军指出。

二是突破低盈利瓶颈的挑战。李拥军分析道,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PPI(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累计增幅数据,2023年1—6月份,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PPI相较于2019年同期增长了9.5%,然而,同期钢铁主要上游行业的PPI增幅却完全高于钢铁行业,如煤炭开采和洗选业PPI增长48.4%,石油、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业增长23.5%,电力、热力的生产和供应业增长8%等,造成了高成本挤压问题。

而同期,钢铁行业主要下游行业PPI增幅较小,导致钢铁行业很难将价格传导下去。数据显示,金属制品业增幅只有6.6%,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5.0%,铁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运输制造业增幅3.3%,通用设备制造业2.3%,专用设备制造业1.0%,汽车制造业甚至负增长(-1.5%)。

从营业收入利润率角度看,呈现同样的情况。2023年1—6月份,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营收利润率仅为0.05%。而在钢铁主要下游行业中,除仪器仪表制造业利润水平9.74%以外,其他行业盈利水平都在3%~7.5%之间波动;在主要上游行业中,煤炭开采和洗选业利润率23.33%,黑色金属矿采选业10.44%等。“这意味着,钢铁行业涨价将不被下游所接受,钢铁利润的增长只能来自于对上游行业的倒逼。”李拥军强调。

“我们做过跟踪研究,欧洲、美国、日本钢铁企业的直接生产成本与中国大致差不多,其高盈利主要来自于钢材价格的大幅上涨,但这种上涨与所在国家的货币政策密切相关。”李拥军指出。

其实自2008年开始,钢铁行业营收利润率就始终低于整个工业的营收利润率,即使在有着较好利润的2020年、2021年也是如此,钢铁利润主要来自钢铁行业自身的规模属性等方面。他认为,“对整个钢铁行业而言,必须突破瓶颈,使营收利润率达到工业的平均水平。”

“可以说,钢铁工业承压了整个国民经济的重担,承压了上游的价格上涨,同时又为下游行业保持合理的利润做出了巨大贡献。从这个角度来讲,钢铁行业是国民经济的压舱石,是国民经济当中的无私奉献者。”李拥军表示。

三是低碳发展的挑战。自2020年9月“双碳”目标明确以来,国家级顶层设计文件陆续出台,“1+N”政策支撑体系脉络基本清晰。相关文件从严控产能、减量置换结构调整、能效提升、能源结构调整清洁生产等多方面对钢铁行业绿色低碳高质量发展均提出了更严要求,为行业低碳转型指明了方向。

“这不是钢铁行业主动选择的问题,而是国家的政策、经济的发展倒逼钢铁行业所做的必选动作,是钢铁行业必须面对的挑战,也是实现产业技术升级的契机。”李拥军表示。

钢铁业急需重塑高质量发展的价值取向及评价体系

当前,钢铁行业高质量发展的基本导向主要有3方面。

第一,重塑中国钢铁行业高质量发展的价值取向及评价体系。李拥军指出,过去50年,世界钢铁工业评价体系的主导者是德国和日本,但这两个国家很少涉及军工材料应用。德国和日本更为倡导以汽车面板、电工钢为代表的民用钢材高端化,倡导钢铁材料深加工体系的建设。“而中国是一个完整、独立的国家,中国钢铁工业健康发展的首要评价尺度便是安全性,即要通过自主技术解决‘卡脖子’的工艺技术装备及‘卡脖子’产品研发问题。”李拥军指出,“其他因素还包括经济性、生态性和社会性,这就要求我们重塑中国钢铁工业的价值取向,把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第二,钢铁产业链要实现新型工业化。新型工业化意味着新的效率源泉、新的生产要素、新的组织形态、新的约束条件,意味着要构建高水平自立自强的科技体系,建立低碳循环发展的绿色体系,筑牢高端先进的制造体系、分工体系。

“对钢铁行业而言,目前能做的便是提高工业增加值率,即将钢铁与下游制造业、建筑业相互融合成为新兴产业领域(如现代化的钢铁服务业),来克服钢铁产业链原有的系统性高成本、规避系统性运营风险;用新技术主导钢铁产业链的结构调整、转型升级,用新的增长模式延伸钢铁产业的新产业领域;提高钢铁工业的生产率和产品及服务的附加值,提高钢铁产业的产出价值,这背后就是自主创新、科技创新的问题。”李拥军认为。

第三,钢铁产业链要实现绿色低碳发展。李拥军强调,做钢铁产品生命周期评价要将生产过程、应用过程结合起来进行全方位评价。“钢铁产品的生产过程虽然是一个载能过程,但使用过程却都是绿色过程。目前还没有哪一种金属材料像钢铁这样,在使用过程中完全具有绿色属性。”他说。

目前,《钢铁行业碳中和愿景和低碳技术路线图》已经列出了中国钢铁工业6条低碳技术路线,包括系统能效提升、资源循环利用、流程优化创新、冶炼工艺突破、产品迭代升级、捕集封存利用等;钢协也提出了钢铁行业关键共性技术清单,包括富氢或全氢气基直接还原技术、富氢碳循环高炉技术、氢基熔融还原技术、近零碳排电炉流程技术等。李拥军表示,对于采用这些技术的钢铁企业,金融行业及环保行业应该给予大力的支持。

关于钢铁工业高质量发展的路径,李拥军指出:“其实很简单很明确,就是要坚持供给侧发力、创新发展和绿色低碳发展,着力打造中国钢铁业核心竞争力。”

具体而言,在供给侧发力层面,主要包括产能与产量的调控,引导钢铁新需求,推进布局优化与工艺结构调整,推进组织结构优化调整等;在创新发展层面,要加快技术创新体系建设、完善标准体系、生产及模式创新、发展智能制造以及产品质量体系升级;在绿色低碳发展层面,要着力降低能源消耗和污染物排放,发展循环经济、低碳经济及绿色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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