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经历过十余年前欧债危机的投资者，都会对时任欧洲央行行长马里奥·德拉基“不惜一切代价捍卫欧元”的历史性讲话印象深刻。而如今，在俄乌冲突的威胁下，欧洲经济或许正面临欧债危机后最大的一次考验。

在上周末的一场最新讲话中，欧洲央行管委会成员Yannis Stournaras引用了德拉基的上述名言，称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通胀永久化”。

在欧洲央行本周利率决议前的缄默期中，这位同时担任希腊央行行长的欧洲央行鸽派官员发表如此露骨的讲话，无疑显露出欧洲决策者眼下的焦虑心情。

然而，欧洲央行是否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业内人士当前却普遍心存疑虑。不少经济学家表示，俄乌冲突以及此后西方对俄罗斯实施的经济制裁，或将给欧洲经济和市场带来比新冠病毒大流行等过往危机更大的颠覆性转变。

比疫情更大的威胁

在俄乌冲突爆发后，欧洲领导人在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被迫加快计划，以减少对俄罗斯能源的过度依赖。

欧洲议会上周四高票通过了一项针对俄罗斯采取额外惩罚措施、但并不具备法律效力的决议，具体措施包括“立即全面停止进口俄罗斯的石油、煤炭、核燃料和天然气”。

然而，这种激进的脱钩对欧洲经济来说显然是有代价的——欧洲各国本已高企的通胀已被进一步推升至了创纪录水平，制造业从新冠疫情中好不容易有所起色的复苏势头，也可能被随时打断。

荷兰国际集团(ING)全球宏观研究主管Carsten Brzeski近期指出，由于俄乌冲突，欧洲尤其面临失去国际竞争力的风险。

“对于欧洲大陆来说，这场冲突比之前的疫情大流行更能改变游戏规则。我指的不仅仅是安全和国防政策，更重要的是整个经济，”Brzeski表示。

“欧元区眼下正在经历其基础经济结构的所有切肤之痛：即一个以出口为导向的经济架构，拥有庞大的工业骨干，对能源进口的依赖性较高。近几十年来，欧元区不断从全球化和国际分工中受益，但现在却不得不加快绿色转型并追求能源自主，同时还要提高国防、数字化和教育方面的支出”。

Brzeski将此描述为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挑战。“如果一旦成功，欧洲应该能处于有利地位。但是，在实现这一目标之前，家庭财政和收入的压力仍然巨大，尤其是同时想要将企业利润保持在高位的背景下，”他说。

Brzeski表示，欧洲正面临人道主义危机和重大的经济转型。这场战争发生在欧洲的“粮仓”，乌克兰是欧洲粮食和玉米的关键产区。食品价格将上升到前所未有的水平。发达经济体的高通胀对发展中经济体来说可能是生死攸关的问题。

Brzeski的结论是，欧洲股市近来试图反弹的信号，导致金融市场被“误导”了，他补充说，“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一切将恢复到常态。”

债务可持续性的担忧

经济学家们还普遍承认，欧洲乃至全球经济的这种结构性转变，将给各国央行和政府带来额外的压力，它们正在通胀和财政可持续性之间进退两难。

法国巴黎银行在上周四的一份报告中预测，更快的去碳化进程、更高的政府支出和债务、更强烈的全球化阻力和更剧烈的通胀压力，将成为一个持久性的主题。

法国巴黎银行高级欧洲经济学家Spyros Andreopoulos表示，这一背景将使得央行在执行政策和保持通胀目标方面面临更具挑战性的环境，不仅削弱了他们致力于某种政策路径的能力，而且更有可能犯下决策失误。

他还指出，为了抑制通货膨胀而提高利率，最终会使得财政当局的日子不好过。

“虽然这不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尤其是考虑到政府通常会在低利率年份延长债务的平均期限，但利率上升的环境依然可能会改变财政状况。最终，债务可持续性问题或将会重新浮现。”Andreopoulos说。

尤为令人担心的是，欧元区近代史上的低通胀意味着，欧洲央行此前还从未被迫在财政可持续性和追求通胀目标之间做出选择，低通胀率下宽松货币政策通常可以帮助实现财政可持续性。

Andreopoulos表示，“这一次，欧洲央行将不得不收紧政策，以在公共债务更高的背景下遏制通胀。而当前，人们依然面临着疫情的一系列后遗症，同时公共财政也承受着持续压力。”

谁还能扮演10年前“超级马里奥”的救世主角色？人们眼下显然不得而知……